摘要:無論是渴望實現自身的儒學,還是作為未完成態的現代性,它們內在都要求更新、融合,這使得儒學與現代性之間構成一個聯結。儒學雖然古舊,但其極高明而道中庸的哲學品質、將歷史文化整合到一個解釋系統的能力、對于自由與秩序的構想,都深具時代的生命力;同樣,現代性雖然是人類的命運,但其自身存在的謎一般的悖論、對西方中心主義的執著、工具理性與虛無主義的盛行,都將是其無法克服的痼疾,它同樣需要自我超越。儒學與現代性的交融將是儒學的復興和現代性的新方案。
關鍵詞:現代性 中庸 自由 秩序
現代性是人類的命運。任何一個拒絕現代性的民族或個體都將被現代所吞噬,這一點自環球航行、殖民體系的建立一直到上世紀發生的世界大戰都已經得到無數的驗證。然而,每個民族如何獲得并展開自己的現代性,如何在現代文明中確認自身的存在價值和身份,則是完全不同的。大多數民族只能按照發源于歐洲的現代精神確立自身的現代性樣式,只有少數民族才能挑戰這一模式。而凡是這些敢于挑戰的民族無不具有悠久的文化傳統,實際上,它們挑戰的勇氣正是來自于長期積累的文化資源,這些文化資源從根本上質疑歐洲現代以來的價值觀。盡管這些挑戰無一例外的都以失敗作為歸宿,但并不表明這些文化資源在現代沒有它們的用武之地。只有當它們耗盡與現代性對抗的勇氣和能力,進而被迫接受并融合、消化現代性,它們自身的價值才能在現代性中突顯出來,才能成為現代性的一部分并匡正、規范現代性。換句話說,只有借助于現代性,它們自身的價值才能得以張顯;同樣,現代性只有接受它們,才能獲得存在形態的多樣性,進而克服自身的狹隘性。
自從孔子截斷眾流,實現了“仁”的突破,并下學上達,體察天命,儒學的精神特質便已成型,它解釋并規范著歷史,成為歷史展開的重要動力。盡管歷史在近現代遭遇重大改轍,被強行納入現代性的敘事當中,但并不表明它已經喪失了新生的可能。甚至,從儒學的內在要求看,它在某種程度上渴望現代性,渴望實現此刻的自我。現代性遠未完成,并且以自身充滿悖論而著稱,這也意味著現代性的開放性,現代性同時也要求著自我更新、矯正,這與儒學的內在要求是一致的。
闡釋原始儒家的精神品質,并將其與現代性勾連起來,使之具有時代的生命力,并匡正、規范現代性,甚至成為現代性的一種方案,這是作為渴望現代性的儒學和作為未完成態的現代性的共同要求。
一、極高明而道中庸———儒家的哲學品質
在先秦諸子中,孔子是明確以三代歷史文化的整理者形象出現的。而實際上,夏商周三代的文化形態并不一致,甚至互相抵觸。但是,作為具有悠遠歷史的文化,它們都具有存在的合理性。如何將其整理到同一個解釋框架之中,并將三代歷史描述為同一種精神品質的展開,則是需要相當大的智慧。
孔子做到了。他采取了非常高明的解釋方法———中庸。具體說來,就是“以仁釋禮”。禮即周禮,本是周公的發明,周公提出“以德配天”,而“德”落實到現實中需要一套制度,包括喪、祭、嫁、娶、冠、射等行為規范,延伸到政治上便是一種政治制度即禮制,周公制禮作樂本質上是為了詮釋天命,而這一制作只有在位者即王者才有權實行,孔子自然不得染指。但孔子將天命———德性———禮樂的展開予以內核式地解釋:既然上天生育萬物,萬物便先在地獲得了上天的好生之德,這種好生之德便是一種生育者對被生育者的愛,而被生育者同理也當致謝這種愛,這便是孝;此愛本源于天,天無私覆,人也不能私愛,而應推行于家國以至天下,所謂“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論語·雍也》);王者受有天命并贊天地之化育,人當對王者忠。孔子稱這種愛為仁,仁就是從天獲得的屬人的本質。